一向对王恶畏如蛇蝎的长孙冲,竟然破天荒地过来找王恶闲聊,满满的荒诞感。
“王,王相,司仪署与典客署同处一衙,却几乎老死不相往来,这不好。下,下官有个提议,不如休沐之日,请上寺卿,全衙一起去灞桥之畔的农庄小聚如何?”
长孙冲的阅历不足,面对王恶也有些紧张,还是坚持着将话说完。
王恶对此并无意见。
联谊嘛,再正常不过了,何况这还是同衙之内的联谊。
至于联了之后有多少谊,天知道。
反正,有公款可以吃喝玩耍,不是对所在群体太抗拒的话,无事的官吏都会去凑一番热闹。
但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长孙冲与王恶素无交集,长孙冲非要硬着头皮来与王恶交际,背后肯定有目的。
张行成没工夫参加这等聚会,他有自己的交际圈。
灞桥畔的农庄,隐隐有后世农家乐的雏形,除了他们家的羊羹、炖鹅、麦饭有名之外,庄子的院舍内,秋千、毽子、蹴鞠,倒显得极为热闹。
蹴鞠自古有之,后世石球约十万年前的丁村文化遗址首先出土,最早见诸文字则是《史记·扁鹊仓公列传》,到隋唐时期出现了充气球。
农家院落不是甚么专门的场地,没有球门,称之白打,技巧与后世差别不大。
欢乐是欢乐了,技术性……惨不忍睹。
盘常踮球不过十,顿珠头槌总落空,柳田脚脚都踢风……
幸好司仪署的人也差不多的笨拙,大家都差不多。
一群不擅武艺、天天坐衙的人,踢蹴鞠也就是图个玩闹。
王恶面对蹴鞠,只能表示有心无力。
身体素质倒是还将就,就是怎么也学不会踮球,更不要说用头、肩、胸、背去控球了。
既然没这本事,还是藏拙为妙。恨天小说网
问题长孙冲这厮也不给王恶藏拙的机会,拉着王恶下围棋。
围棋,起源于中国,中国古代称为“弈”,可以说是棋类之鼻祖,围棋至今已有4000多年的历史。
据先秦典籍《世本》记载:“尧造围棋,丹朱善之。”
晋张华在《博物志》中继承并发展了这种说法:“尧造围棋,以教子丹朱。若白:舜以子商均愚,故作围棋以教之。”
1964年版的《大英百科全书》就采纳这种说法,甚至将其确切年代定在公元前2356年。
围棋到了唐代,得到了再次完善,十七道棋盘变为十九道棋盘,方子变为圆子,后世的围棋都是以此为标准发展起来的。
但是,有谁听说过王恶下围棋吗?
没有!
长孙冲这是有备而来,王恶没奈何,只能应战。
输赢无所谓,不能弱了气势。
长孙冲执黑先行,一子定天元,这是现在时兴的开局。
作为吃喝玩乐的行家里手,长孙冲在博弈界也小有名声,棋力不容小觑。
就是因为王恶不玩围棋,才会拉他玩围棋嘛,比诗词、书法,不是找虐么?
王恶执白子,首子定星,让长孙冲会心一笑。
果然不会玩,“子下天元、谋定中原”都不懂,不来抢夺中原地带,反而去搞犄角旮旯。www.zaacoo.com
哎呀,王相,就别怪下官欺负人了哈。
王恶第二子走邻角小目(四·三),第三字走三·九,局势骤变。
长孙冲突然发现,棋盘一侧,已经成为王恶的地盘。
或许可以通过厮杀争夺那一边的地盘,但于大势无补。
长孙冲并不知道,这开局是后世著名的低中国流。
(对于“中国流”布局,棋迷大多认为是中国棋手所创才有此名,聂卫平九段对此进行了纠正,中国流其实是日本的安永一最先下出来的。)
(60年代时中国棋手访日,某一轮比赛中,执黑全部采用了这种布局,因此得名。而由于当时陈祖德是中国棋手的代表,所以有人认为是他所创。)
(但其实是日本的安永一最先下出来的,他没陈祖德有名所以此事不为人知。1965年中国围棋代表团访日期间,陈祖德在实战中一鸣惊人地推出了他集大成的“中国流布局”,取得巨大反响。)
此时还不讲究“金角银边草包肚皮”,可长孙冲突然发现自己占据的中心地带,它不香了啊!
后知后觉地去占据边角,却被已经成势的白子赶了出来,以布局为依托,整个棋局的边角都成了王恶的主场。
越下心越慌啊!
王恶通盘连成一条大龙,真眼无数,以绝对优势将长孙冲的黑子困死在中心一小块,无论计目的规则再怎么不同,胜利都属于王恶的。
可恶的王恶,不是不通棋艺吗?
骗子!
“略懂,不精。”
王恶老实地说。
围棋最高九段呢,自己这六段水平不值一哂,也就是大唐对边角的理念重视不足才占了个大便宜。
可对于长孙冲来说,这就是致命一凡了。
长孙冲尴尬地投子认输,开始生硬转折:“王相深藏不露呀。下官表弟年幼无知,得罪了王相,还请王相大人大量……”
王恶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接这话。
年幼无知?
呵呵。
你怕是不知道宽仁大度王端正。
长孙冲的官职虽然不低,在官场上却是个打酱油的,远不如当年长孙涣任鸿胪寺右少卿时的影响力,更不可能自己主事商谈。
简单的推论一下,就是长孙无忌改弦易辙,不愿继续支持太子了?
太子年长,已经有足够的权势,即便上位也不会有太多阻力。
这也意味着,身为娘舅的长孙无忌不能从中渔利。
改为扶持李治的话,根基浅薄的李治只能倚仗娘舅才能坐稳龙椅。
王恶未必多支持李承乾,但绝对不会支持李治上位。
过节这东西,只要产生了,就绝对不会消除,各位条件置换也顶多是掩盖而已。
但是,王恶这个人,心胸实在不咋地,所有过节在他心里都是珠穆朗玛峰,掩盖不过来的。
所以,对于长孙冲的话,王恶连虚与委蛇都不肯。
“柳田,去马车上将本官带的十坛闷倒驴搬下来,今日要与司仪署畅饮,不醉不归!”
柳田大笑着应声,带了几名掌固去搬酒。
无论自己的位置再怎么变幻,左少卿最信任的,始终是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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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