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对封禅已经是觊觎已久了。
封禅是对天地汇报工作,是能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个手段。
笃信道教的赵佶在赵枢献上珍宝之后就相信,自己是天命所归的大圣人,上天叫赵枢来辅佐自己成就大宋历代帝王从没有经历过的伟大事业。
果然,赵枢没有辜负赵佶的期待。
他一出手就平定方腊,收复西夏,现在又收复了燕云。
由他主导的土地改革以开封为试点搞得如火如荼。
田地的重新丈量找出了不少被隐藏的土地,让朝廷的府库越发充盈,尽管此举遭到了不少人的坚决抵抗,可赵枢的节节获胜让赵佶的底气十足。
现在,是向上天汇报一下自己的功绩的时候了。
当年的秦始皇封禅没有经验,一群儒生提出一堆自相矛盾的礼仪,听得秦始皇脑袋都要大了,索性按自己的规矩来。
不过估计是他也知道上山的过程不够郑重,中间还遭到了暴雨,于是也没有详细记载具体的封禅过程。
但大宋的不一样。
当年的宋真宗在所有去泰山封禅的帝王中表现肯定是倒数第一,但他留下了一套非常完整,非常郑重、细化的礼节,现在赵佶直接照抄就完事了。
于是赵佶先在睡梦中得到天神指点,进而皇城司报告说天上降下天书(曹文逸花了两天现抄的),之后赵官家在曹仙姑的指导下读天书、解天书、拜天书、供奉天书、保护天书。
然后之前就已经纷纷表示陛下应该去泰山封禅的群臣也立刻响应,让兖州父老和大宋各地的绅士、学子纷纷上书,表示赵佶要是不去泰山封禅就是对不起神明的教导。
赵佶从善如流,带着全家吃了几天的素菜,连带昭告社稷、天地、宗庙,又大赦天下,兴冲冲地准备向泰山进发。
明知道是假的还能演成真的,这需要非常强大的演技。
大宋以赵佶为首的演员天团演技可以说是全方位立体式完爆后世的小鲜肉,一个个明明知道这天书是怎么回事,还竭力配合皇帝的演出兴趣,气势汹汹又充满战斗力,举着天书浩浩荡荡向泰山的开去。
这次光随行的官员就有两千多人,这还不包括自发跟着去凑热闹的、闲的难受去看热闹的、把他们当成热闹跟着一起去看的百姓和地方官以及护卫的禁军。
虽然大家一路上都只吃蔬菜,可这消耗也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数字。
在燕云艰苦耕种,备战来年的赵枢幸亏没来,要是来了光是见到这奢侈浪费都要哭出声来——有这钱,能大大奖励立功的战士,鼓励他们继续为了大宋的江山拼命厮杀。www.zaacoo.com
总之,弄出了这种大事情,也该让赵子好好吹吹牛逼。
也正好利用这次机会,抓紧将自己身后的隐患都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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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桓这几天一直很紧张。
他叫人小心紧盯宇文虚中的动态,生怕赵枢安排在开封的这个重要眼线会有什么动向。
但宇文虚中似乎没有丝毫的警惕,他依旧每天去喝花酒。
前天宇文虚中喝的酩酊大醉,还跟一个武夫发生了争斗,被人打的抱头鼠窜,简直堪称笑话中的笑话。
见此人毫无警惕,赵桓的一颗心终于稍微放下。m.zaacoo.com
趁着封禅的时候兵谏。
说的容易,做起来可是千难万难,而且就算做成了,就算有太子的身份,自己背负的压力很定也会非常巨大。
他也知道,不少人暗中支持自己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对大宋的效忠,只是因为赵枢的改革即将牵扯到这些人的利益。
现在的改革只是在开封一地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以后若是慢慢向全国推开,他们现在不反抗,只怕以后就没有反抗的机会。
赵桓是他们的希望,他们也是赵桓的依仗。
对他们来说,遥远的金国那些茹毛饮血的女真人跟从前的辽人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而赵枢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真正影响他们发财、影响他们不断延续的大恶人!
“太子,大宋天下的正义都要靠你主持了。”
太子詹事、徽猷阁直学士耿南仲亢奋非常。
从政和年间开始,他就一直跟在太子的身边,自己的利益已经跟太子休戚相关,再也无法分开。
如果赵桓登基,他肯定能拜相,走上人臣的顶点。
赵枢如果登基,他的命运也会跟赵桓一样支离破碎。
为了前程,他要狠狠的赌上一把。
尽管没有参与过什么实际的谋划,可耿南仲依然坚持认为自己算无遗策,简直堪称诸葛在世。
他满心欢喜的看着赵桓,让赵桓突然有点浑身发毛。
“耿学士放心。
此事,孤已经了然于胸。”
刘延庆已经准备妥当,贾进已经准备妥当,邢道荣也已经准备妥当——王黼当然没有把希望全都押在邢道荣的身上,他还寻来了更多、更强的好手。
封禅那天,兵谏一定一击成功,赵枢以后就是叛逆了。
赵桓不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在历史上的绝活就是盲目乐观且不注重细节。
他派去赵枢府上盯梢的人都秘密消失不见,而赵枢的家人则趁着夜色,在王永的掩护下偷偷溜出府门,
在封禅大队出门的同时,他们也跟随离开,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开封。
看着奢华的封禅大军,邢秉懿和方百花都是悠然长叹。
她俩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天家气象,只是感觉如此劳民伤财,搞得这一出实在有点没必要。
“王长史,真的会有人袭击我等吗?”
“不一定。”王永如实道,“不过岂能让二位夫人冒险,所以咱们要暂先隐藏到安全的地方以防万一。”
邢秉懿忧心忡忡的道:
“如果这些人得手了,大王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方百花飞快地摇摇头,“想杀燕王,哪有这么容易?”
她轻咬嘴唇,低声道:
“燕王现在一定已经埋伏了极其厉害的手段,就等着他们入彀,对不对?”
王永和煦地点点头,声音微微有些发寒。
“二夫人说的对,也不全对。
燕王虽然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可从来没有提前埋伏什么阴谋。
只是想让这些人改过自新,所以被迫让臣等准备了一些手段。”
方百花翻了个白眼,叹道:“行,你说是就是。”
·
赵枢的问安书信也很快送到了开封。
王贵妃手捧赵枢的书信,白皙的手掌微微有些发抖。
赵枢在书信上言辞恳切地向母亲问好,表达了对母亲的思念和对她身体的担忧。
赵枢在信上说,北边的敌人已经被自己打的七七八八,在父母的祝福之下,他现在有了比之前更加强大的力量。
离家许久,他有点想家,更想让父母注意安全。
在信的最后,赵枢写下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我将如闪电般归来。
李彦在一边看着王贵妃,笑得非常慈祥。
“燕王本事高强,又如此孝顺贵妃,真乃我大宋之楷模也。”
王贵妃哼了一声,慢条斯理的将书信叠好,颇为慵懒的叹了口气。
“吾儿出息了,本位也有容与共。”
她抓起一支笔,这会儿手掌抖得越发厉害,等了许久,也没法再纸上留下文字。
李彦呵呵笑道:
“奴婢手下有一个不长眼的仆役,他之前勾结梁师成这妖人,想要跟奴婢为难,奴婢一时心善饶了他一次,仍叫他在身边服侍。
不过后来他还是死性不改,还勾结外人,一直想要奴婢的命。
他以为自己能左右逢源,殊不知啊……一杯毒酒就能要了他的性命,你说这人是何苦呢?”
当啷。
王贵妃手上的毛笔落在地上。
她惊恐地看着李彦,想要责备,可已经哆嗦的说不出半句话来。
·
宇文虚中在府上悠闲地喝酒作画。
今天他邀请了燕王颇为欣赏的大画家张择端上门,这位权势滔天的枢密院同知邀请,张择端自然不敢拒绝。
他叫仆役背上了画箱抵达宇文虚中府上,宇文虚中亲自出门迎接这位大画家,笑吟吟的道:
“早就听闻张正道善画宫室、城郭,燕王也频频称善,今日便要请阁下大展身手了。”
张择端连忙道:
“请贵人出题便是。”
宇文虚中笑道:
“这幅画叫《大宋燕王在抗金》。”
张择端心道你特么都知道老子擅长画宫室、城郭,这种事情不找画院其他人,找我作甚。
不过这话他肯定是不敢说出口,只能恭恭敬敬的道:
“学生这就动笔,还请宇文相公斧正。”
“不不不,抗金大事,岂能随意描画。
一定要看到实物才能画出流传后世的名画。”
“学生明白,”张择端谦恭地道,“意思是,要让学生去燕京前线?”
“不不不,现在已经不跟金国打仗了,去了也没有用。”
张择端听得一头雾水,心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现在你叫我来干啥。
“很快就要发生一件大事,你在这东京城中画便是。”
“呃,燕王回来了?”
“没有。”
“没有……那我画中的燕王……”
“在抗金啊!”
张择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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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