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羽自认胆气过人,可是面对这‘楚美人’似的唱腔调子,仍是抵不住的从心底升出一股恶寒。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就这样唱了半晌,嫁衣女鬼方才好像是尽了兴致,脚下不动,身子却横移向摆放有稻草人的主人卧房。
就是现在了!
当嫁衣女鬼进入到卧室的一瞬间,刘羽立刻跳出来,将那条引路的红布一把扯了下来。
光是断掉嫁衣女鬼来时的路还不够,光凭门神土地的法力也只能抵挡一时,想困住她一夜的时间,还需要刘羽的那份法力阳气的加持。
“太上玄清,听我诏令,仙人扶起,玉女随行!”
印决连翻变幻,最终将中指放入口中,忍痛咬开了一道口子,他用剑指,朝着左右大门的门神画像上分别摔了一下,随着动作打出,一粒鲜红的血珠顺着伤口滑出,精准的打在门神像眉心。
仅仅是一点血红,原本徒具其型的门神画像,恍惚间就多了几分先前所没有的神韵气势,不怒自威。
一声怒号从卧室中响起,嫁衣女鬼发现新郎居然是一个稻草人后怒不可遏,连草人带床板都撕成了碎片。
人在暴怒之际,往往会失去理智,被怨气所填满的阴魂野鬼更是如此,因此事先在门框上放置好的铜镜,正好可以帮她冷静一下。
“凡厉鬼者,皆因死前心中生恨,怨念难平,大多死相极惨,因此都会下意识的避开镜子之类的事物。”
“当女鬼暴怒,搜寻屋中生人之时,门框上的铜镜,就会将她真实的死相显露出来。”
果然,在床木崩塌碎裂后不久,卧室当中又响起了一声凄绝的尖叫。
她看到铜镜中的自己了!
刘羽牢记守静道人白日间所教,连忙抓着红布随手丢到一边,因为时间紧迫,刘羽不敢冒险冲出去,于是闪身躲在了一根梁柱的后面。
一抹红光从卧室门帘急冲而过,直扑向没了红布遮掩的鸡血朱砂线。
情急之下,连正常人都不好察觉到红布的异样,何况是惊怒交加的嫁衣女鬼?
一阵耀眼的雷光凭空乍现,被女鬼接触的鸡血朱砂线上,多了一片焦痕,有丝缕青烟正自上升。
受此打击的嫁衣女鬼在地上滚动哀嚎,从不离身的红盖头正中位置,裂开了一条黑色的缝隙,缓缓向两边落去。
一张青紫肿胀的烂脸露了出来,怨毒的目光在中堂来回巡视,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最终望向刘羽的藏身位置。
刘羽宁愿和十个寄奴儿那样的高手血拼,也不想被这股恶寒的怨毒目光多看片刻!
顾不得肺腑中作祟的阴寒气息,刘羽一步迈出,直接鼓荡起了全身气机,拼命的朝着大门冲去!
自他那夜在道观之中夜诵黄庭之后,一身功力完全可以发挥十息左右的时间而不受损,顶多就是有点难受。
十息的功夫,逃出这间中堂屋子绰绰有余。
然而女鬼早就对他杀意已决,几乎是刘羽刚动的瞬间,她立刻就扑杀了过去!
一人一鬼两道身影几乎是不分先后,甚至全力发动气机的刘羽,速度比之女鬼还要稍慢一线。www.zaacoo.com
处心积虑的布置了这么久,要是折在这一环,那可太不值了!
刘羽双手结印,口中敕令诵咒:“仙人扶起,玉女随行,太玄上清,护我真形!”
门神画像眉心上的两滴血珠,忽然绽放出一阵灼热的红光,气势逼人的女鬼在这阵红光之下不得再进一步。
院子里噗通一声,刘羽狼狈的扑倒在地上,他双手撑地而起,却发觉头脑有些眩晕。
道袍背后,不知何时被开了一条狭长的口子,温热的湿润感提醒着他,后背正在血流如注。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女鬼已然被困在了里头,只需等到天亮,就能够凭借手中的雷击桃木剑将其斩杀。
虽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门神土地的法力能够压得住她。
刘羽在原地喘了几了口气,握着雷击桃木剑来到厨房,见到已经清醒过来的张老四。
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正在细声细气的安慰母女三人,模样与那日讨要银子的市侩大为不同。
“那只女鬼被我困在了大堂,趁现在你们走吧,天亮了之后再回来。”
刘羽顿了顿,又接着道:“如果天亮之后我死了,帮我把桃木剑送回无锋观,这可是老头子的棺材本儿。”
张家嫂子对着刘羽连连躬身致谢,而张老四却张目结舌的说不出什么话来,显然已经是认出了这个年轻的道士,正是那天夜里从大牢接出来的重元子。恨天小说网
对于张老四如何反应,刘羽并不在意,他今天能够站在这里也不是为了他的几句感谢和悔过,只是有感于他老爹的做为,这才愤而出手。
他不觉得张老四是欠他的,同样也不存在亏欠别人什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一家四口出门时,一直沉默的张老四忽然回头,朝着刘羽的背影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碰碰有声的连磕好几个响头。
“道长活命之恩,老张铭记于心,此生愿为道长.....”
“不必了。”
刘羽头也不回的坐在了院中一张椅子上,因为后背有伤口不敢倚靠,坐姿极为端正。
“真要感谢的话,还是感谢你老爹吧,是他用两坛子陈年黄酒,换了你一条命的。”
张老四一愣,据他老婆所说,老爹自从他上次昏迷后就说出门找人帮忙来着,不知为何至今没信儿。
贫贱乱世经常听人说过一句话。
这年头,亲生儿子都靠不住。
家中独子重病,只剩儿媳孙女嗷嗷待哺,老父亲却带着家中仅剩值钱的物件没了踪影。
得到这个消息后的张老四,不想往坏处想,可事实却仿佛在时刻告诉他一个冰冷的真相。
听到刘羽的话后,以往藏在心中的疑虑也都随之烟消云散,张老四泪眼模糊:“不知老父如今身在何处?”
刘羽微微叹息:“无锋观前有一个陡坡,左近便是你父亲的埋骨之处。”
张老四瞪大了双眼,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这一家四口的痛哭声,在刘羽的背后一点点远去。
忽然,刘羽感应到了什么,扭头望向一边,只见到一道模糊的人影正对着刘羽连连弓手作揖。
他点点头,后者在了结心愿之后,目光不舍的望着渐渐走远的张老四一家人,身形消散于天地之间。
“愿小道长修行有成,大道圆满。”
只言片语传入耳中时已经微不可闻,很快消散于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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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