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让他说出来,说出来就完了。”
谢玉斜了他一眼,转身坐回去,“自古书生多清高,这谢珩敢骂我大师兄,更清高几分。他这般清高还亲自登门,还托人帮忙,可见他是有求而来,这求的必定是官宦之事。大师兄如今根基不稳,却风头正盛,多的是敌人,可不能替人出头。”
韩征威哑然,对钦天鉴的人又添了三分钦佩,人家还什么都没说,他便已猜了个七七八八,实在是高。
然而他还是有些不甘心,扭头问了秦观月一句,“他说的是真的?”
“八九不离十。”
秦观月目光淡淡,“谢珩所求之事不止事关官宦,还很棘手,甚至还可能让我招来祸事。”
韩征威一惊,“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文三。”
“文三?文三怎么了?”
“你听说过文三热心助人吗?”
“……”
韩征威一愣,还真是,文三奇才之名享誉京城,可他的狂傲怪异也是京城皆知的。
当年一曲《飞光赋》惊艳世人,世人叹其才,却也斥其傲。连钟祭酒看了那《飞光赋》也道,这赋中无一字不含傲,无一字不含狂字,此子所图甚大。
然而这位文三公子不仅不入仕,还常年游历在外,常人少得见,韩征威与他也不怎么熟,可方才见到的文三却似一个温润谦恭的君子,丝毫不像他老师说的那般狂傲孤绝。
“他不怕我看出谢珩有所求,只是在故意挑衅我。”
“……挑衅你?他挑衅你做什么?”
“想看看我敢不敢对谢珩伸以援手,敢不敢得罪那些人。”
韩征威听完,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有病吧?”
秦观月道,“他讨厌我。”
虽然她与文三初见至今对方都不曾对她做好不利之事,甚至主动救了越闻天,替她隐瞒了姬爻的真实身份,甚至还告诫自己不要与女帝龙女等人离得太近,似乎看起来都是在向自己传达善意。www.zaacoo.com
可她能感觉得出来,这个文三隐藏着对自己的恶意。
韩征威没问她怎么知道的,直接就说,“幸好把人赶走了。”
秦观月却道,“没用的。”
韩征威一愣,随即便听下人来报,那书生站在在门外徘徊不去。
谢玉哼了声,“把人赶走,赶远点!”
“不必了,文三选他就是看中了他的倔,赶不走的,在他眼里我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不可能轻易放弃。”
秦观月摆了摆手,“让他进来吧。”
谢玉脸色沉了些,不知在想什么。
谢珩一进来就噗通跪了下去,朝着秦观月日行了个稽首礼。
秦观月看着他伏在地面的头颅许久没有抬起来,笑了下,“说吧,求的什么事。”
谢珩呜咽一声,“不知大人……可还记得赫连英?”m.zaacoo.com
秦观月当然记得,天子祭时差点烧了整个京城的凉国皇子,“我记得那日在城门前拦下我时,他就在你身后。”
“是,赫连英化名连英,我与他在南卢书院认识,而后他谋反事发,陛下下令将其抄家灭门,夷三族……”
“等会!”
韩征威忽然打断,“他不是凉国皇子么?凉国皇族都被灭了,他哪来的三族?”
“他化名连英,在南卢书院待了七年,已有妻儿。”
韩征威脸色难看,“他既然图谋造反,就该好好造他的反,偏偏还娶妻生子,真是混账!”
秦观月却平静得多,“他妻儿眷属可知他所图谋之事?”
谢珩颤抖着手,却没说话,秦观月便明白了。
“他妻儿既然知晓,那便是同谋。”
“可他儿子才六岁!”
秦观月神色一滞。
谢珩直起身来看着她,双目通红,“稚子无辜,大人……”
“那你可知情?”
“在下不知!”
秦观月目光幽幽,“赫连英幸好是藏身于南卢书院,当今陛下看在丞相和御史大夫的面子上才没有迁怒于南卢书院,可他的妻儿却不能幸免,谢珩,你如此为难于我,是何居心?”
“在下只是……”
“他是凉国余孽,与你交好也只是利用。若我没猜错,先前你聚众辱骂我多半也有他的挑唆。”
秦观月神色薄凉,“你可想过,若我当日没有这般宽宏大量,你早就死了。”
谢珩眼中露出一丝绝望,声音沙哑道,“可那是我的亲侄儿……”
秦观月几人皆是一怔,倒是没料到赫连英的妻子竟是谢珩的姐妹。
那孩子本也算是凉国皇族血脉,可赫连英正如天子祭那日所说,复仇不复国,竟是连自己血脉都丢下不管了,倒也心狠。
“就因为我放过了你,你就觉得我心善,会触怒圣上救你侄儿?”
秦观月语气淡漠,“圣贤书教的是让你恩将仇报?”
“圣贤书教圣贤,不教走投无路之人。”
谢珩闭上眼睛,面上尽是绝望,“家母病逝,妹妹被判死刑,在下不敢奢求能救她,只愿能留下最后一个亲人。”
他弯腰叩起头来,一下又一下,额头撞在地上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檐下。
额上血迹斑斑,身上灰尘仆仆,脸上尽是绝望与仓惶,俨然与半年前城门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书生是两个人。
韩征威沉着脸看着这一幕,深吸一口气,撇开了眼睛。
谢玉从容不迫地喝着茶,似乎并不担心。
直到秦观月缓缓开口,“我答应了。”
“噗——”
谢玉一口茶呛了出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秦观月,“你疯了?!”
谢珩却已经感激涕零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往后我谢珩无论盛衰荣辱,皆为大人驱策!”
秦观月摆摆手,让妙妙带他去治伤了。
谢玉脸色难看的很,韩征威知道他二人有话要说,便体贴地找了个借口道别了。
他一走谢玉便质问自家大师兄,“你怎么想的?你从前做事十分冷静从容,现在怎么变得跟那些凡夫俗子一样了?”
秦观月神色不变,“我本来就是凡夫俗子,你从前觉得我冷静从容,只是我想让你看到我冷静从容,可现在离开了钦天鉴,我凭什么还要让你看我的冷静从容。”
这话说得十分生硬,生硬到伤了谢玉的心。
他知道钦天鉴那么多弟子,但秦观月素来最信任萧声,他们这些师弟师妹们小时候还都吃过醋,长大了也都好了。直到秦观月一声不吭地叛离钦天鉴还带着萧声,众师弟妹才真的被寒了心。
可谢玉不一样,他排行老三,上山只比萧声晚一年,他一直觉得除了萧声外,自己应该是最亲近秦观月的人,甚至有时在秦观月使唤他的时候,他还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偶尔也比萧声更得她的喜爱。
因着这么一点不同于别的师弟妹的自信,他主动担了这次任务,不想却又一次被自家大师兄伤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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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