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紫绶,玄金靴,九翎冠,这一身帝师礼服本就是为当年的钦天鉴祖师袁若昀量身定做,此刻这些都穿戴在一个十六岁的女子身上。
秦观月长得美,却不是那种娇俏的美,而是眉眼舒朗,恰到好处的美。
这副容貌若是长在别人身上,定会引人注意,偏偏落在秦观月身上别人总会忽视,只因为她身上的那股气质总是让人先忘了她的脸,而去看她整个人。
如今她这般盛装打扮一番,便就美得张扬而锐利起来,就仿佛她身上那股子气质全都张扬地展露了出来,丝毫不收敛。
那一身的气度,丝毫不逊色于她身上的华服翎冠。
太清殿前,孙楚看着不远处在侍卫与宫女簇拥下缓缓走来的盛装女子,内心复杂。
浮云山初见时他还真没把那个女扮男装的钦天鉴弟子放在眼里,因为钦天鉴弟子太多,而唯一让他畏惧的却只有一个宫越。m.zaacoo.com
谁知后来这女人竟带着越闻天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了浮云山,将整个凌云骑与钦天鉴耍得团团转,那时他才知道对方居然是宫越的首席徒弟,钦天鉴的下任继承人。
他那时还只是疑惑惊讶,后来的同安云氏,成王谋逆,半数京官,再到天子祭,他一步步看着这女人踏上权力巅峰,与帝王并肩。
孙楚看着她从自己眼前缓缓走过,前方便是他们大羲的陛下,太子,所有王公大臣,她却神色从容,一点也不不曾紧张,甚至也没有一丝即将成为大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喜不自胜。
她依旧如第一次在浮云山上面对五国势力时一样从容不迫,目下无尘。
越闻天顶着射余世子的模样,同样站在了宁昭身后,目光专注地向他们走来的盛装打扮的秦观月,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浮云山钦天鉴前的初见。
那日他是存着死意去往钦天鉴的,却不想见到了她,于孤立无援中向他伸出了手。
那一瞬间的恍惚甚至让他觉得她是特地为了自己而来,而他跋山涉水经历生死也只为了遇见她。
众人看着前方一身盛装高冠的女子在凌云骑护卫下缓缓走来,神色各异。
霍邱目光冷然地站在那里,身旁的丞相凤绎轻咳了声,霍邱身形一顿,随即微微垂了眸子,低下了头。
曾经的二皇子,如今的恪王宁巳时隔半月,终于见到了秦观月,却已经张不了口。
秦观月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没有一丝停留,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一般。
他攥紧了拳头,心中哀叹。
他惯来风流,又爱美人,可从来都是你情我愿,不曾强迫过别人,更别说害过哪个女。
对秦观月说不上多深爱,却是有几分钦佩,想着倒不如娶了她,也算帮她,却不想弄巧成拙,害了人家终生。
这事终究是个疙瘩,哽在他心里,难以下咽。
他这副黯然的模样太子看得清楚,眼里不禁浮起一丝嘲弄,随即又扬起笑容看向秦观月。
秦观月注意到他的目光,温和地看了他一眼。
太子心里松了口气,大致确定了这秦观月即使成了帝师也是站在他这边的。
而其他臣子的神色却都看不清,秦观月也懒得看,她直接走到了宁昭面前。
宁昭的心情比起秦观月本人还要高兴的多,甚至不顾礼节,直接笑着朝她伸出了手。
秦观月亦未拘礼,直接伸手握了上去。
一旁的王总管顺理成章地按照礼节为这二人托盘,盘中放着一方螭龙金印,方三寸三分,厚一寸,下刻帝师之宝,上配紫金绶带。旁边则是一枚金牌,上刻“御”字。
金印紫绶,等同诸侯王,越青离死后,大羲再无诸侯王,故而是帝王之下第一人。至于御赐金牌,如帝亲临,可号令百官文武。
此二者才是大羲帝师真正的权力所在。
按照帝师加冕之礼,太庙加封前,需由帝王授帝师这二者,以示重用,而后帝师再拜帝王,以示不负重任,此生只忠于帝王一人。www.zaacoo.com
然而王总管将托盘送到宁昭跟前时,他却没有接,而是说了句——“等等”。
等等?
众人心中一惊,这是……有变数?
霍邱等人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这君臣二人。
秦观月却神色不变地站在那里,等候陛下的下一句话。
“朕带你见一个人。”
宁昭心情肉眼可见的好,直接拉着她转过身去,看向身后。
人群分开,露出了后面的一个人。
少年一袭白衣,玉冠佩剑,腰系宫绦,容貌俊秀,端方有礼。
半年多不见,当初面容稚嫩的少年也长高了半个头,五官已经开始向成年人蜕变。
秦观月一时有些恍惚,“……谢玉。”
“大师兄。”
谢玉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许久不见,师兄可好?”
秦观月极淡地笑了下,却没有上前,“找我有事?”
谢玉无奈一笑,主动走到了她跟前,送上了一个木盒。
“掌门让我送给你。”
“……”
秦观月接过打开看了眼,里面整齐地盘着一根长长的明黄宫绦。
正是她当初舍弃钦天鉴首徒身份时亲自摘下,还给宫越的。
秦观月垂眸不语,片刻后收下木盒交给身后的妙妙,朝谢玉一笑,“代我多谢师父。”
谢玉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扯了下嘴角,“会的。”
王总管试探地走上前,“陛下?”
宁昭却没有理会,反而从妙妙手中取出那根宫绦走到秦观月跟前,笑道,“朕代你师父为你系上。”
朝臣皆是一惊,秦观月虽为钦天鉴人,但入朝后自是要忠于帝王的,宁昭自然也不例外。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陛下的居然要在帝师大典上,先给秦观月佩戴上钦天鉴掌门的信物?
众人惊疑不定,心道宫越离朝已久,陛下竟还如此尊重他,实在是令人艳羡心惊!
如此看来,也怪不得秦观月会如此受宠了。
霍邱一张老脸阴沉得厉害,抬脚上前一步,凤绎立刻要去拦他,却已经晚了。
“陛下,此为封帝师大典,帝师最先佩戴的该是陛下所授金印与令牌才是。”
他说完下意识瞥了秦观月一眼,却见对方眼里掠过一丝嘲弄,顿时生起一丝不安。
众目睽睽之下,宁昭没接他的话,却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冷得不像话,直把霍邱夏得后背生生出了一身汗。
他抖着手脚退了回去,半晌没敢抬头。
那边宁昭看向秦观月已经挂上了笑容。
“观月不愿?”
“谨遵陛下旨意。”
秦观月自然无所谓,抬手便去接那宫绦,宁昭却躲过了。
众人又是一惊,下一刻他们的猜测便验证了。
他们的陛下竟纡尊降贵地弯腰为秦观月系上了那根宫绦,还一丝不苟地打好了君子结。
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秦观月神色自若地躬身,“谢陛下。”
宁昭看着她腰间宫绦,目光柔和,嘴角上扬,“嗯。”
与此同时,正阳门前。
先前那个纠缠过孙楚的年轻禁军依旧眼巴巴地瞅着城门的方向,想着凌云将军何时回来。
突然,他目光一顿,眯眼看向远处屋顶上的一抹迅速接近的白衣身影,慢慢变了脸色。
“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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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