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京府皇城。
太后所居之所牌匾高悬“慈庆宫”,其中的“庆”字便赠予庆宜郡主为封号,可见恩宠。
此时备受恩宠的庆宜郡主正拿着宫女手中端着的画卷一一展示给太后看。
“我是挺喜欢谢家的嫡女谢知芸,蕙质兰心的,很容易让人有好感,再就是郑家的嫡女郑素心,还有王家的……”
庆宜郡主拿着那些嫡女们的画像,像是觉得哪个都好,又像是觉得哪个都舍不得。
这左右为难的样子把太后看得一阵好笑。
“岁宜啊,你这是要给阿玄相看未来的媳妇儿?”太后问道。
庆宜郡主肯定地点点头。
“是啊,阿玄明年就弱冠了,也该提前相看起来,这好姑娘得提前定下来才是啊!”
庆宜郡主就祁玄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一切都想要给他最好的。
这未来儿媳妇必须是比所有人家的媳妇儿都强。
太后看着那一摞摞的画卷无奈地摇摇头:
“你这样着急,可阿玄的意思可问过了?”
庆宜郡主摇头:“还没啊,我这当娘的这不是先给他过一遍眼,等选出好的来,再叫他去瞧。”
在庆宜郡主眼里,自己儿子就是最好的,自然是要与最好的姑娘相配了。
这精挑细选若是匆匆忙忙的必是不好。
庆宜郡主就盼着等祁玄回来就能赶紧选个合适的姑娘,她还盼着能早点抱上可爱的小孙子或者小孙女儿呢。
太后却摇头道:“你太着急了些,你想想,这些大家闺秀中必然也有你瞧不上的,不喜欢的,可你怎知阿玄的喜好?”
“我是他娘,我怎能不知……”
说起这话庆宜郡主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声音顿时弱了下去。
太后恍若未闻,只道:“有些事情,除了自己本人,其他人去揣度都是没什么用处的,这事儿你还是不要着急,等阿玄回来问问他的意思吧。”
庆宜郡主像是陡然泄了气,挥了挥手让宫女们都离开。
看出庆宜郡主的失望来,太后伸出手轻轻拍拍她,道:“放心,阿玄同你感情最好,将来娶的媳妇儿必然也会是合你心意的。”www.zaacoo.com
顿了顿又道:“若是你选的媳妇儿不合他的心意,将来难免母子离心。”
庆宜郡主一怔,想到如今朝堂上的事情,一时面露忧心:“太后……”
太后却笑而不语:“不过是想起些事来,有感而发,不必在意。”
“太后,皇后娘娘,德妃娘娘,丽妃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宫女禀告道。
庆宜郡主看向太后,后者勾起嘴角,眼神未见笑意:“既然来都来了,就让她们进来吧。”
“是。”
宫女遵声离去。
庆宜郡主低声道:“太后,她们三位这是?”
皇后和德妃丽妃向来不合,先前年轻时是因着宠爱不均,后来是三人各有子女,如今这皇后膝下的太子之位不稳,大公主和二皇子动作频频。
这三个人简直是互相都看不顺眼。
如今却凑到了一起?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太后嗤笑一声:“还能是因为什么,从来互相看不顺眼的人突然凑到了一起,那必然是有共同的敌人了。”m.zaacoo.com
敌人?
听到这话庆宜郡主微微一怔。
三个后妃能有什么敌人?
莫非是……
“臣妾等请太后娘娘做主。”
“那顺贵人迷惑圣心,如今借着身怀有孕,陛下竟要越级封妃,臣妾等实难接受,请太后娘娘出面。”
三位衣着华丽的后妃请安过后便立刻说出了她们此行的目的。
听到她们的话,庆宜郡主恍然。
原来是为了那位顺贵人啊。
这顺贵人年方十六,乃是一个舞姬,先前在当今陛下的寿诞上一舞惊人,直接就被陛下封为了贵人。
倒是先前颇得宠爱的皇后和两个妃子如今都退避三舍。
上月初那位顺贵人被诊出有孕,龙心大悦,四妃之位如今空出一个来,陛下便欲要直接封其为妃。
四妃中,德妃丽妃各有皇子公主,分庭抗礼多年,剩下一个宁妃多年拜佛问经不理外事,自然只能由德妃丽妃出面了。
德妃丽妃均是大家出身,自然瞧不上一个舞姬。
先前也便罢了,以色侍人必难长久,二人也混不在意,只当陛下新鲜几天换换口味。
顺贵人怀了孩子也不算什么,这孩子且不说能不能顺利生下来,便是生下来也不知是何种人物,也不知能否顺利活到成年,自然不多管。
可如今陛下那边却传出消息想要给顺贵人封妃!
一个舞姬却要同她们并驾齐驱,德妃和丽妃万万不能接受!
如今只能求到太后这里来了。
太后听到这话却看向下座那位垂首不语的皇后,如今皇后也不复当年的娇媚模样,眼角眉梢都多了细细的纹路,眼神中带着淡淡的疲惫。
“皇后可知此事?”
皇后斟酌地回道:
“启禀太后,陛下……确实提过此事,只是还未定封号。”
毕竟是封妃,是需要选吉日吉时的,不可草率。
且封妃需得皇后和太后两方凤印才可,因此皇后必然是早早知情。
“皇后可也觉得此事不妥?”太后语气淡淡。
皇后:“臣妾……是觉得不大妥当,顺贵人毕竟才进宫,臣妾亦能理解陛下对顺贵人有孕之喜,毕竟皇室已经多年没有孩子降生了,只是……这孩子却还未顺利生产,后宫中不乏曾身怀有孕之人,却无如此越级晋封之先例,臣妾只恐寒了后宫诸位嫔妃之心,届时众嫔妃心中难免生怨。”
“再则——众嫔妃若是心中又怨,难免牵累顺贵人,她如今正需安心养胎,外事过多必然伤及心神。”
“此时确实不是封妃的好时机。”
庆宜郡主听到皇后这番话微微低头,抿了一口茶,嘴角带着浅淡笑意。
皇后倒还是如此乖觉。
分明就是陛下被美色迷惑才想给那位新宠封妃,却被皇后说成了是因为“得嗣之喜”。
又将自己不同意封妃的原因推到了后宫嫔妃们的头上,还说是为了顺贵人的身体考虑,倒是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这等心思,难怪能成了如今的皇后。
庆宜郡主都能听出来的事儿,太后这等心思之人更是轻而易举,面上脸色冷淡:
“这事儿哀家管不了,陛下乃九五至尊,既心中有了章程哀家是没什么可说,皇后若是不同意,只大可不必在封妃旨意上盖印,自然也就拿不到哀家这里来。”
“德妃丽妃你们自去劝说陛下,或是让皇后言明其中利害,陛下必然能明白,你们自去吧。”
德妃和丽妃不由得面面相觑。
在她们来之前满心以为太后应该也会反对顺贵人被封妃,这件事情陛下甚至都没有提前告诉太后。
他们母子的关系,应该已经非常僵硬了才对。
明明朝堂上太后的人,如今都在跟陛下唱反调,而且还是太后略占上风。
为什么太后却对这件事情退避三舍?
其实太后并非是退。
只是如今诸事繁多,她只前朝斡旋便已分身乏术,今日才得了空让庆宜郡主进宫陪自己说话,根本不耐浪费时间管一个贵人能不能封妃这等事。
她也没功夫为了这事儿去她那个儿子周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现在的太后只想尽量避免和那个已经至高无上且目中无人的儿子发生直接的正面冲突。
目前还不是时候……
尽管德妃和丽妃再不情愿还是只能丧着脸离开了慈庆宫。
皇后这才起身告退,却听到上座传来一句:
“你如今应该能体会那种感觉了吧。”
皇后脚步一顿,神情恍惚,身体微微一晃。
太后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臣妾……告退。”
三位后宫顶尖位置上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太后和庆宜郡主。
庆宜郡主忙过去帮太后轻轻按按肩膀。
“岁岁啊,”太后喊了一声庆宜郡主的名字,“你看陛下,当初为了皇后什么都不顾了,如今这个皇后却被弃如敝屣。男人呐,他的感情真是最不可靠的,不管是情爱还是亲情,都一样……”
……
“才不是!夫人,我是最可靠的!这辈子我不论生死,都只会有夫人一个人!”
祈同毅听到自己郡主感叹的太后之言,简直恨不得立刻下跪表明自己的真心。
当今陛下那样的绝对是少数!
庆宜郡主微微眯了眯眼睛,也没说信不信这话,却道:
“假如你娘还在,却给你选了另一个媳妇儿,之后你却又遇见了我……那时你该如何?”
!!!
祈同毅瞪大了眼睛。
似乎整个人都傻成木桩子了!
这个问题……
怎么回答!
祈同毅虽然不精明,却不傻啊。
若是说自己听母亲的,倒是孝顺了,却要得罪自家媳妇儿。
若是说自己坚持娶自己媳妇儿,那又要得罪太后……
而且这样,自家夫人会不会联想到自己儿子头上呢?
……
罢了。
儿子和老子,总得保一个!
反正太后她老人家现在也不在!
“我当然是要你了!”
“但是我娘若是还在,给我找的媳妇儿,如果我不喜欢我肯定不会要的,就算等到七老八十,我也等着夫人你!”
庆宜郡主听到这话不由得扑哧一笑。
“好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咱们又没有遇到那种情况,没必要给自己找难题。”
庆宜郡主拿着帕子轻轻帮自家侯爷擦擦额头上的汗。
祈同毅这才松口气,坐到旁边,将自家郡主搂到怀里。
“夫人,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也只喜欢你一个。”
“嗯~”
夫妻俩略甜蜜了一会儿便一起用饭,庆宜郡主顺便提起了自己给儿子相看媳妇的事情。
“我也怕,若是我真的给阿玄相看的媳妇儿不得他的喜欢,那难免也会影响我们母子之间的情分,我也不费这个神了,还是等阿玄回来自己慢慢瞧着吧。”
庆宜郡主今日慈庆宫一趟,算是对婆媳和母子之间的关系又加深了一层认知。
这媳妇儿若是选不好,将来看着都堵心。
还是让自己儿子选吧,这样好歹儿子高兴,她也会尽量喜欢的。
若是自己现在先入为主,选了别的姑娘,将来自己儿子把自己亲上人带回来的时候,心里难免会多多少少有些比较。
那就着实麻烦了。
关键是。
祁玄同当今皇座上的那位还是不一样的,至少庆宜郡主觉得根据她和她家侯爷的遗传,至少将来祁玄肯定不会带回来如同当年的皇后一般的人……
若真是那样,那干脆就让祁玄自己开府过去。
她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也好过日日生气。
“是是,我家郡主如何说便如何是,”祈同毅笑着给自家夫人盛了一碗汤,小心地吹了吹才送到夫人手边,看夫人喝了一口便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不过阿玄未必有我这样的福气,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庆宜郡主无奈地横了他一眼:“不许诅咒儿子!”
“嘿嘿~”
“对了,如今朝堂上如何,太后那边可有把握?”庆宜郡主低声问道。
听到这话,祈同毅的脸色也沉静下来,低声道:“放心,咱们太后娘娘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可是曾辅国辅政多年,若非当年她自愿退居后宫,如今这朝堂上还未必是何种境况。现在陛下如此……太后出山,于国不是坏事。”
庆宜郡主听到这话也知道想必已经有七成把握了,低声道:“阿玄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之前庆宜郡主还不知道自家儿子到底去做什么的,还真以为去游什么山,玩什么水。
后来察觉到一些不对,尤其是太后那边的反应,毕竟庆宜郡主了解太后,太能知道太后的心绪了。
总算是在床榻上把自家侯爷给逼问出来了。
只是庆宜郡主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
虎毒尚且不食子。
当年的皇宫,当年的陛下……竟那般狠心绝情!
祈同毅握了一下庆宜郡主的手:“安心,一切都尽在把握。”
现在且是不必着急。
如今一件件事情都在慢慢整理。
务必要铺就一条平坦之路。
只待年后。
春花绽放之时。
这皇城朝堂便要……翻天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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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