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敲响了午夜的钟声,意味着新的一天降临。

  程思念敷了面膜,刚刷了会儿手机,房门就被轻轻扣了两下。

  她想应该不是母亲,她平时要进来,都是正大光明破门而入,所以,一打开门,齐珩的脸庞映入了眼眸。

  他着一身深沉黑的纯棉睡衣,领口开到刚好露出锁骨与喉结,像伊甸园的果实,禁欲又魅力。

  她笑了笑:

  “还没睡呀?”

  浅薄的弧度拉开了他的唇角,只见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红包,毫无征兆的递给了她。

  “新年快乐。”

  程思念愣神,咽了咽口水始终没有动作。

  “压岁钱。”

  他的手没落下,依旧眼含笑意的看着她,寒凉的夜色都被浓厚的温柔填满。

  她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犹豫半天,还是对他说了句新年快乐。

  齐珩又扬了扬红包:

  “拿着,祝你心想事成,无忧无灾。”

  她抬头,望进了他深邃如曜石的眼眸,那儿表露着真情,他对她的祝福,都是发自内心,至真至诚。

  她双手接过红包,无比重视。

  “也祝师兄......”

  她顿了顿,才接着道:

  “前程似锦,幸福美满。”

  她眼里也裹着真挚,她的祝愿仅仅围绕他,只希望他能前路光明,撇去掉过去的悲痛与黑暗,创造拥有一个幸福的人生。

  没有人会去怀疑她的真诚,他得到祝福淡淡的一愣神,两秒钟之际,被柔到骨子里的笑意冲散。

  浓密的黑发尽管遮住了他的眉,那双眼依旧勾勒出情绪万千。

  “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送走了齐珩,关上了门,红包沉甸甸的落在她手心。

  她仔细观摩,才看到了红包背面,他用钢笔写的字。

  ——祝思念心想事成,幸福安康。

  字体娟秀有力,像是把某种感情刻在了上面。

  她用指尖抚摸着字体,感受着他写下的过程,心中感触良多。

  小心翼翼打开红包,瞳孔地震,数了数,足足三十张红色大钞!

  三千大洋!

  不是?

  他们是不是对包压岁钱有什么误解?原想着郑叙秋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齐珩比他更离谱。

  这等份量的红包,饕餮都被打的连渣都不剩了。

  第二天她就重新包了还给他,他拒绝了,还有理有据的说:

  “送出去的祝福,怎么能收回来?”

  然后,他给父亲母亲一人也包了个红包,让她见识到了什么是人人有份。

  ——

  齐珩本来初二就要走,硬是被父母拖着不让走,说是要带他好好去玩一玩,放松放松。

  结果一连两天,大雪纷飞,下个不停,耽搁了所有行程。

  午后,程思念看着院子里堆砌起来的雪怀有心思,正好齐珩从她身边走过,又倒了回来问她:

  “怎么了?想出去玩?”

  雪还零零散散下着,比起前两天,可谓是九牛一毛了。

  她咬了咬唇,转过身对他笑着道:

  “师兄,要堆雪人吗?”

  她兴致勃勃地,这是冬天里,唯一乐趣,她的爱好也只不过从小时候的装扮芭比娃娃变成了装扮雪人,每每堆起一个漂亮雪人,她都很有成就感,能高兴好半天。

  他犹豫了一下,无奈的笑着:

  “我不会......”

  程思念笑意收了半分,忽然又有一个想法迸发,甜美的笑容又回归:

  “很简单的,我教你。”

  齐珩看着她这笑容微微出神,点点头答了句好。

  这两天待在家里,人都要发霉了,她怕他无聊,总想找些有趣的事跟他一起做。

  外面的雪堆的太厚,母亲每天清扫才不至于漫过小腿。

  冰冷的雪刺痛了她的手心,但这不足以击退她此刻激情澎湃的心情。

  她毫无顾忌,蹲下身就把雪往一堆捧,脸上的笑容犹如纯真的孩童。

  她的快乐如此简单,站在一旁的齐珩忍俊不禁,视线专一的落在她身上。

  很快,他加入了她,跟着她的动作一起把雪堆出某种形状。

  他没堆过雪人,小时候看过别的孩子在一起堆过,他在家中,独自做作业,透过那宽敞的一面玻璃窗,羡慕的看着他们,却没加入过。

  堆雪人就像揉面团一样,并不难,他没几分钟就的得心应手了。

  共同堆雪的过程中,两人的指尖意外触碰到一起,他的手覆上她的手,与雪一样冰凉的触感还是能让她分清感觉,一瞬间的,足以点燃了她体内血液。

  一个圆头圆脑的雪人在两个人的合作下很快完成,她找来了树枝石子,装扮起来。

  雪人有了表情,逐渐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起来,她拍掉手上的雪,笑了。

  去年她还给雪人围上围巾,可现在她脖子上围着的,的是他送的,她没舍得。

  身边的齐珩忽然有了动作,他把手从兜里拿出,一言不发的把脖子上的黑色围巾取下,半蹲下,把围巾认真的围在了雪人身上。

  程思念有些愣住,齐珩在站起来时便对她轻轻一笑:

  “这样就可爱了。”

  她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心里莫名其妙的就有些开心。

  总有人会懂自己的奇奇怪怪。

  ——

  第二天一大早,齐珩就在收拾行装。

  他订到了今晚十点回上海的飞机票。

  因为耽搁了太多时间,父母怕影响到他的生活和工作,便不再多留。

  程思念心里虽然是郁闷的,但是也不是不通情达理,强制自己维持平时的模样,跟母亲一起,帮忙去超市买些好吃的好喝的给他带走。

  中午吃过了饭,母亲便又准备起了晚上要吃的美味佳肴,她买了大鱼大肉,就像齐珩第一天来那样。

  程思念把一大包吃的东西放到了齐珩面前,齐珩明显被吓了一下,看了看这庞然大物,又看了看她,笑着道:

  “这给我的?”

  程思念点了点头。

  “你怎么给我买这么多吃的?”

  他笑的有些无奈。

  程思念连忙解释:

  “你路上饿了,就吃点。”

  “飞机上有飞机餐的。”

  他认真注视着她,心里享受着这一种被人惦记的感觉。

  “你留着吃。”

  他记得,她像个小女孩,最喜欢吃零食。

  程思念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房门道:

  “我......我还有很多呢。”

  正好程爸爸这时捧着一杯热茶走过来,对齐珩说道:

  “你就带着吧,飞机上也要好几个小时呢。”

  齐珩盛情难却,只好点点头,然后偏过头来继续对她笑:

  “谢谢思念。”

  她的心跳没节奏的跳动起来,就像是一颗埋在土里的种子,经过春风般温柔的洗礼灌溉,发芽,拼命艰难的破土而出,想要迎来唯一生机,见一见这太阳。

  傍晚时分,天色已经快要暗了下来,母亲正在厨房做菜,忙的焦头烂额,程思念和齐珩要去帮忙,都被她赶了出来,也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平时追着赶着让程思念干活,今天居然能幸免。

  没过多久,母亲接到一个电话,她皱着眉头,系着围裙,一手拿锅铲,咒骂来电之人没有眼力见。

  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母亲脸色骤变,锅铲忽然间从她手中掉落,摔在了地上。

  程思念被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走过去,齐珩紧跟其后。

  母亲一句话没说,脸上却覆上了一层阴郁忧伤之色,程思念有种不好的预感......

  “妈......怎么了?”

  母亲还没从刚刚的电话中反应过来,被程思念叫了一声,才呆呆的看向她。

  “思念......”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程思念着急了,皱着眉头去扶她。

  程爸爸也走过来询问,母亲只叹了一口气,看向程思念:

  “思念,你外公他......刚刚在你舅舅家吃晚饭,忽然吐血,被你舅舅他们送到医院,说是胃癌晚期,现在......”

  程思念感觉心脏骤停,体内血液冰到了极点,扶在母亲手上的手也无力的瘫软下来。

  一道雷在脑子里炸开,炸的疼痛难忍。

  “现......现在外公怎么了?”

  她强忍着心中不适,拿出最后一丝理智,想要得出一个最终结果,却没发觉,她的声音已经开始有带着哭腔的颤抖。www.zaacoo.com

  “怎么会这么突然?”

  程爸脸上也覆盖上霜一样的凄冷,但是他是家中唯一的男人,比妻子女儿要稳重理智很多。

  母亲忍着眼泪:

  “医生说......已经拖了太长时间了......让我们......回去见最后一面......”

  程思念眼神空洞,目光涣散的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摇头,也许,这是梦吧?是个噩梦吧......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明明......上次去看他的时候,他都还是好好的,冲自己和蔼怜爱的笑,给自己拿出珍藏多时她爱吃的零食......

  齐珩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眉心何时皱起,他不曾发觉。

  程爸去拍母亲的肩膀:

  “赶快,我们穿好衣服,现在赶过去。”

  说完,便对齐珩道:

  “阿珩,不好意思啊,我们这出现这样的事,我们现在要赶快回去见老爷子最后一面,就送不了你了。”

  他眼眶泛红,声音也沙哑了。

  齐珩也是面色沉重:

  “我跟你们一起吧。”

  “这......你今晚的飞机怎么办?”

  “改签就好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完,他又看向情绪不稳定的程思念。

  程思念这时哪里还有心情去在意这些,她耳朵里好像失去了声音,周遭的一切,全部听不见,只留母亲的那一句最后一面天旋地转的砸在脑子里,无情的搅拌着她的脑颅。

  是齐珩开的车,程家三人刚得来噩耗,心绪不稳,他让程爸去安慰程妈和程思念。

  整个车内都被浓浓的忧伤所包裹着,平常一家子的热闹欢笑变为了死气沉沉,他曾多次被这种温暖热闹所感染,却没想到这些快乐就这样被噩耗击垮,他仿佛回到了曾经的感觉。

  程爸坐在后面,搂着程妈妈的肩膀,程妈妈靠在他的怀里,闭着眼发酵着伤感。

  齐珩多次看向副驾驶的程思念,因为不放心,因为担忧。

  她平静的出奇,不哭不闹,安静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往往这种状态是最不让人放心的,也是后劲最大的。

  他心中担忧被无数倍放大,目光落在她身上越来越多,可她看不见......

  车内安静的骇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仿佛这种时候,说些什么都是不合时宜的,索性,他不开口,什么都不说,本来,他也不擅长在这等氛围下安慰人。

  到达医院,已经九点多了,病房门口舅舅妈哭成一片,见他们赶来,哭声更甚。

  “大哥,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程爸搂着程妈妈,走了过去。

  舅舅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眼泪在他脸上纵横,把男人最柔弱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拖的太晚了,拖的太晚了......爸在去年知道自己患癌,但怕给我们添麻烦,愣是瞒着我们到现在,送来的时候就快不行了,医生说是,油尽灯枯了。”

  程思念的心彻底凉了下来,她没去参与对话,默默的走进了病房,齐珩看着那瘦弱背影,心上一颤,也跟随着走进去。

  病床上虚弱老人如同已经死去般安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心率器嘀嘀嘀的叫着,填充了整个病房,象征性的延缓生命。

  她迈着无力的双腿,走到床前。

  床上外公紧闭着双眼,一头花白头发已经很凌乱,要知道,外公以前可是个会打扮的帅老头......

  深刻的皱纹埋进了他消瘦的脸颊,眼眶也深深的陷了进去,像两个黑洞一般,潺潺病容告戒着他的生病进入了倒计时。

  她伸出颤抖的手,握住了外公瘦弱到只剩下骨头的手。

  “外公......”恨天小说网

  她轻轻的唤了一声,声音哽咽了。

  床边的人没有回应,她又叫了好几声。

  她的心被恐惧占据,她好怕,好怕外公就这样离开。

  齐珩就这样心疼的看着她,外面一伙人走进来,围在床边,也挡不住他的视线。

  外公始终没有睁开眼,就像生命已经流逝掉了一样。

  她伸出颤抖又冰凉的手,缓慢的,去探外公的鼻息。

  感觉不到了......

  心电仪在这一刻发出了悠长又悲悯的长叹,宣告着外公的离世。 恨天小说网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