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的道士齐刷刷转头看向我。
王处玄没有任何犹豫地低吼道:“杀了他!”
众道士齐声应喝,掉头就往外跑。
王处玄也没有例外。
他们在开会,身上都没带家伙,看到我背着剑,必然要回去取武器。
我看向谢妙华。
她是唯一没跑的人,笑吟吟地坐在椅子上,仿佛事不关己。
我把手掩在宽大的袍袖里,轻轻一勾手指。
殿门轰然关闭。
惨叫声陡然响起。
奔跑中的道士倒了一半,鲜血飞溅,断手断脚,惨烈无比。
有心算无心,以一杀百,不成问题!
王处玄神色大变,立刻喝止。
幸存的道士纷纷停下脚步,不敢轻举妄动。
王处玄扭头看向我,怒道:“陆尘音封了你们老君观,你们不去找她报复,却甘心情愿给她当狗,给高天观当狗就这么好吗?”
我回了他两个字。
“宝胎。”
王处玄突然一拍身侧的桌子,一跃而起,踩着一路的桌椅,向我冲过来。
我一勾手指,牵丝闪电般从他腰间划过。
碎裂声中,王处玄突然变成了桌子。
桌子被牵丝齐中切断。
下一刻,王处玄从断裂的桌子后闪出,呼吸间便冲到我近前,一拳打向我的面门。
拳未尽,风先至,割得脸皮生痛。
这一拳有名堂。
我也不跟他硬拼,将身子一翻,从吕祖像脖子上翻落到像后,倒立而起,一脚踢出。
吕祖像轰然倾倒,压向王处玄。
王处玄一个躲闪不及,被吕祖像砸到地上。
脆响声中,吕祖像下多一把被砸得四分五裂的椅子。
王处玄出现在我左侧,再出一拳,疾喝:“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千兵百兵万兵亿兵剑开!”
我斜次里窜出,背上一剑锵的一声出鞘斩去,正中王处玄的拳头。
便听乓一声脆响,仿佛砍到了钢铁一般,火花四溅。
那把从工艺品店偷来的宝剑被王处玄一拳打断!
“老君观的飞剑,也不过如此!”恨天小说网
王处玄冷笑。
我皱眉打量着他,说:“分身解厄术,你是白莲门下玉莲弟子!”
白莲九支,各有秘法传承。
分身解厄术就是玉莲秘传。
修习此术,需要选一没有人的山川密林,每日辰时,选一粗壮挺拔枝叶茂盛的大树,从地面向上量四十九寸处,去掉一块长方树皮,然后正对北方,书化身符两道,符纸小与去掉的树皮等同,将一道符贴在去皮树干上,另一道烧灰,同时念诵咒语,然后吞气七口,吐气一口于符上,再念咒七遍,咒毕叩齿四九十遍。这样修炼四十九,每日更换树一株,可炼成一道化身符,危难时将化身符贴在身边任意物体上,默念分身解厄咒,贴了化身符的物体就会变成施术者的化身,替其承灾挡厄,而真身则可以乘机逃遁。
王处玄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冷笑着说:“我入纯阳宫五十年,为了这正道大脉弟子的身份,再也没用过秘法,你一出手就逼得我使了出来,真不愧是老君观的正传弟子。既然认得我这秘法,就应该知道今天你不可能伤得到我,不如我们到此为止,怎么样?”
我抬手扶住发间木剑,说:“分身解厄术,可不是万能的,接我这一剑试试。”
王处玄道:“你这一剑已经用在妙华真身上,还能发得出来?”
我微微一笑,轻轻一弹剑柄,木剑闪电般飞出。
王处玄神情一凛,没等躲闪,木剑已经近在咫尺,刷地一下穿透了他的喉咙。
王处玄晃了晃,向后栽倒,身子在半途变成了一张面上被穿了个洞的桌子。
下一刻,他出现在桌子旁边,手捂着喉咙,鲜血顺着指缝往外流,看着我满脸惊恐。
我却毫不犹豫地立刻飞身而起。
一拳带着锐器破空的利响从身后打来,自我的鞋底下方擦过。
但凡我动作稍慢,就会被这一拳打中,怕是心脏都要被打出来了。
王处玄出现在我身后,而那个捂着喉咙的王处玄则变成了一张椅子。
我这一升,就没有停下,直接越过大梁,穿过瓦片暗门,回到殿顶。
被王处玄这么一纠缠的功夫,幸存的纯阳宫道士已经打开殿门逃了出去。
再在大殿内缠斗已经没有意义。
我祭起一道祝融符,塞进暗门。
殿顶有一道狭狭的夹层。
里面铺满了易燃的木屑和一层塑料泡沫板。
原本的说法是为了防潮保暖。
实际上却是我留下的暗扣。
一道祸融符燃起,瞬间引燃夹层,整个殿顶被熊熊烈焰吞噬。
“这王八蛋在放火!”
“特么的有种你下来啊!”
“别管他了,快救人!”
下方道士斥骂呼喊,乱作一团。
有已经拿到家伙,举着对我大骂的。
有在往大殿四周跑,意图把我围困在殿顶的、
还有急急忙记往殿里跑,把受伤的同伴一一拖出来的。
谢妙华、王处玄也都从殿里出来了。
“王处玄,滚出金城,我放你们一条活路!”
我大喝着,纵身而起,斜斜飞向大殿东北侧的房顶。
整个纯阳宫所有整修过的房阁殿堂,都有类似的设置。
我以牵丝借力,在各房顶上快速移动,所过之处烈焰焰熊熊。
一众纯阳宫道士最开始还大呼小叫着在下面追赶,后来觉出不对,便只留下十几个人在王处玄的带领下跟着监视我,剩下的都转回去灭火救人搬东西。
我一路从大殿烧下来,没大会儿便来到山门处。
身后,整个纯阳宫火光冲天,将夜色空映得血红。
我落在山门上,看着紧追不放的王处玄等人,冲他们一笑,转身又进了纯阳宫。
王处玄等人大惊,赶紧又跟着追上来。
可这一回我一进来,就立刻落地,闪身来到墙角花丛处,往墙上一贴,便躲进墙壁里。
这墙上有处预留的暗门。
是当初装修时留下的暗手之一。
像这样的暗门机关,数量不是很多,但却遍布整个纯阳宫。
王处玄等人追进来,没看到我,立刻分兵,四散寻找。
有两人搜到墙角这边。
他们从墙面前经过时,我一拳打穿暗门,先将一人打倒,顺势冲出暗门,又把另一人打倒,然后立刻窜上墙头,紧跑几步,飘然起身,落向一处房顶正熊熊燃烧的侧厢房。
王处玄等人注意到这里的变故,立刻蜂拥追来。
我闪身钻进侧厢房,穿过整个房间,顺着后墙的暗门走出去。
后面追进房里来的人看到我不见了,惊得大呼小叫,有心想再仔细搜查,奈何房顶眼看就要烧塌了,不敢多留,只能灰溜溜的转身往外逃。
等人跑得差不多,只剩下最后两人往外走,我推暗门返回厢房内,冲上去,双掌齐出,同时把两人打得向前飞出去,引得外间众道士又是一片惊恐喊叫。
我便如此吊着王处玄一众人等,每换一次位置,就伤他两个手下,几个位置换下来,王处玄成了光杆司令。
他惊怒如狂,嘶声吼叫。
“惠念恩,你出来啊,有本事你来杀了我啊!
惠念恩,你今天杀不了我,我一定去杀光你们老君观弟子!我看你还怎么重开老君观!
惠念恩,你出来啊,你不是要斗法嘛,我跟你斗,分高下,决生死,来啊,来啊!
惠念恩,你不出来,我一定会杀了你所有的亲朋好友同门!”
我从藏身处走出来,站到王处玄身后,双手捏剑诀举过头顶,右脚猛踩地面,急急喝道,“弟子头顶三十三天,弟子有请儒释道三教!”
王处玄立刻转身。
我双拳齐挥,虚空打出。
王处玄胸口中拳,连着倒退出十几步,嘴角有血流出。
这偷袭来得太快,他甚至都没能来得及施展分身解厄术。
他捂着胸口,勉强站稳,看着我的目光里满是不解。
“神拳,你不是老君观道士,你是心莲弟子!”m.zaacoo.com
白莲九枝,各有秘法。
神拳是心莲一脉的法门。
我微微一笑,反手双指在身上穴位快速连戳,封穴闭息,收蓄神力,然后手掐法诀,道:“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现在如来,我祖速至。我是心莲弟子,可我也是老君观正传,如假包换!”
王处玄满脸悲愤,“大家都是白莲同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看普奇方杀三理教众灭口的时候,使的可是正道法门,不是白莲妙法。况且我从来没听说白莲妙法中有什么需要到处找宝胎的法门。你真是玉莲弟子吗?”
我眯着眼睛,认真打量着王处玄,给出肯定的答案。
“你不是!
你冒充玉莲弟子,是为了跟常老仙搭上线,让常老仙帮你们查找宝胎。
那冒充纯阳宫弟子又是为了什么?
是了,三理教在川中起家,扩张奇快,几年时间弟子遍布全川,号称百万教徒,所有川中军阀想站住脚,都要拜杨如仙这位仙师才行。只靠他一个白云观的弃徒,在人生地不熟的川中做不到这个地步。
一定是有川中本土力量在背后支持杨如仙。
这个力量就是纯阳宫吧。
你以花莲弟子身份冒充纯阳宫,是为了跟三理教搭上线,借他们的法门寻找宝胎!
只是形势变化太快,三理教派没等派上用场,便在改天换地的大变革中被黄仙姑主导的运动打得分崩离析,只能逃去台湾!
而你也只能蛰伏下来,以待时机。
你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寻找这个宝胎!
这个宝胎,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宝胎是天生道种!”
软软酥酥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谢妙华从王处玄身后走出来,笑眯眯地说:“当年葛洪仙师传下宝胎丹元术,可使胎儿在母亲腹中开始锻体养气。
下生之后,上胎修炼事半功倍,进度相较常人一日千里,最次也可成个尸解仙。
中胎聪慧非凡,智力超群,可做人中龙凤。
下胎钢筋铁骨力大无穷,可做无敌猛将,也可以为先锋力士。
唐时,葛洪仙师后代中有一旁枝,出了位惊才绝艳的后人,叫葛清,结合民间种胎巫法、密宗佛教胎藏法门,将宝胎丹元术进一步优化为选胎法。
用这个法子种下的胎儿成功下生后,可以称为先天道种,自己修行无往不利,要是炮制之后吃了,可以使修行者更上一个台阶,甚至破突仙凡之别,踏入仙门,从此蜕去凡胎,溜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长生逍遥,无病无灾!
王真人化身玉莲弟子,跟常老仙搭上关系后,把这备胎法的一部分传给了常老仙。本来是想钓着常老仙给他办事,等办妥了,再把剩余法门传给常老仙。
哪知道常老仙表面上是白莲正宗,其实是红莲传人,讲穿的就是个万法无碍,通达随意,拿着这残缺不全的秘法,硬是用上千孩童的性命堆出了个九九虚子炼真龙的法门。
九九虚子炼出来的真龙,不及选胎法所炼的宝胎万一。”
王处玄不再愤怒悲伤。
所有的情绪都是演的。
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他恢复了冷静,眯眼看着我,说:“惠念恩,你可以去死了。”
谢妙华点头附和,说:“是啊,这么大的秘密,为了不保证不泄露出去,就必须得死啊!”
然后她就从袖子里抽出一柄细剑,抬手刺进了王处玄的后心。
王处玄身子僵住,愕然看向谢妙华,满脸困惑,“你干什么?”
谢妙华笑道:“漏了风气,可不得灭口吗?”
她说着,抽出细剑,再次刺入王处玄的咽喉。
王处玄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软摔倒在地。
谢妙华转头看向我,依旧笑盈盈的,表情毫无变化,道:“惠真人,我帮你杀了这家伙,省得他泄露你白莲徒的大秘密,你是不是得好好谢谢我?”
我说:“你栽赃陷害我,以为就能活着离开这里?”
谢妙华捂着嘴,惊愕地瞪圆了眼睛,“哎呀,惠真人,我哪里栽赃陷害你了。”
我说:“纯阳宫几百人都知道今晚是我来这边驱赶他们,王处玄这一死,可不是人人都以为是我杀的?王处玄可是有公家身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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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